张謇的一副“诵联”/赵鹏51
来源:海门市张謇研究会网址:http://zhangjianyanjiu.org 张謇的一副“诵联” 赵 鹏
“诵联”是个有点奇怪的词,它并不见于通常对联的类别。对联有赠贺一类,具体可分为题赠、贺喜、祝寿,所谓赠联、喜联、寿联等,都有着具体的事因。而“诵联”一词却明显是生造,虽然“诵”字可以理解是“颂”的通借字,但为何事而颂扬,到头还是让人不得知晓。 张謇这副诵联,来自于光绪二十八年四月二十二日他的日记。他在这一天记着:“为陈兰薰辈作诵钱琴斋联,联悬陆师学堂。数年以来,各省办学堂者,必以钱为最善。”接着录其联文:“以节义谈兵,学者犹尊安定教;有去思画像,使君无愧浚仪贤。”联后还附注云:“下用陆云事,皆浙人也。” 与这副对联相关涉的钱琴斋,即祖籍浙江绍兴的河北大兴人钱德培,他曾是江南陆师学堂的首任总办。而陈兰薰即浙江青田人陈琪,是江南陆师学堂的首届毕业生。由此可见所谓“陈兰薰辈”,应指他们那届毕业的学生。不过写此对联时,陈兰薰等早已毕业,而钱琴斋也早离总办之任。本来师生已经劳燕分飞,何以要在此时写此对联,并且还要张挂于原来的学堂,一时却难以明白。编《张謇全集》时有些无奈,只能根据上一版的做法,将标题写成《诵钱琴斋》,并用括号注明是“代陈兰薰等作”,于是就有了“诵联”这一奇怪的名目。 最近因看到张謇应钱琴斋请而作的《江南陆师学堂课艺序》,想多了解些他们之间的交往,于是这副不太明白背景的对联就成为一个问题。钱琴斋曾游历过东西洋,并著有《旅欧随笔》等书,但今人关于他的介绍却少得可怜,当年李鸿章、刘坤一等曾为他请过功,然奏疏里却不叙生平,读之让人失望。据说鲁迅考入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的路矿学堂,还得过钱琴斋的赏识,可在鲁迅研究里也极少具体地谈及此公。 花了一些搜检的工夫,无意在一篇钱琴斋父亲钱涛(云帆)作的序言里看到一些线索。这是为刻印一个养生药方《延寿丹方》而作的序言,这个药方据说是明代董其昌所传,钱涛无意得之,服之而著效,因此曾付刻以广其传。只是经历太平天国之乱,钱涛殉难,原书并书版均被毁,直到光绪二十一年时,由钱琴斋将其兄容斋所抄本重新刻印,这才得以流传,而钱涛的原序也就附刻于这一版本内。 钱涛在序言里讲:“道光戊戌年,余游幕梁溪,年已三十有六矣,尚无子息,多病,更得阳萎之疾,心甚忧焉。比见同事郑荔轩先生,年过五旬,须发未白,精神步履与少壮无异,余始疑其先天之厚,久之,出一册示余曰:此《延寿丹方》久服能却延年,且令人多子。渠年未四十,亦多病无子,旋在真州得见吴勗庵先生授此方,连生两子,须发转白为黑,精力转弱为强,因此不敢自秘,已传数人,屡试屡验,非偶然也。余始知天壤间果有灵药,既得是方,又承荔轩谆谆劝勉,遂依方修制,不以月日计,不以烦琐辞,每日送服,诸疾皆瘳,精力充足,于庚子、癸卯、丙午三索皆男。” 值得注意的是,钱涛提到了他三个儿子出生的年份“庚子、癸卯、丙午”,这三个干支分别指的是道光二十、二十三和二十六年。按钱琴斋虽未知排行第几,但他上面既然有兄,则可以排除最早的那个庚子年。而我觉得所馀两个年份里的道光二十三年癸卯与他最为适合,因为此年出生的他,距离张謇代写“诵联”的光绪二十八年正好是一个花甲。这就让我们一下子明白了对联所“诵”的事由:贺其六十寿辰。由此也可以解释为何师生都早不在校,却忽然要写一“诵联”张挂于校中了,这是以寿庆为由,学生来颂师恩,并欲校中纪其创始之劳也。 光绪十九年底,钱琴斋被保举进京朝见,当时吏部上递的《履历单》记有他“现年五十二岁”之语,以此推算,至光绪二十八年他的年龄应是六十一岁才是,这与钱涛所记生年有一岁的差别,估计是出在荐者的误算上了。 钱琴斋任江南陆师学堂总办时,张謇也同在江宁任文正书院山长,他们之间有交往,而张謇对钱氏的教学也有了解,何况首届毕业生里还有两位(江知源、章静轩)后来一直协助着张謇的盐垦事业,所以陈兰薰等请张謇来写这对联,也是在情在理的。而张謇也不愧为状元出身,腹笥既丰,又富才识,故这对联也写得极有内涵。上联因钱氏军校总办的身份,举出宋代教育家胡瑗来相比,因为胡瑗曾有《请兴武学疏》,提倡仁义忠孝之道与制胜御敌之术并讲,这相当于对联里的“以节义谈兵”。下联则举西晋时的文学家陆云为比,陆云曾任浚仪县令,因为政声好,离任时地方上画其像供之于社坛,以表示百姓们的追思之情。这是喻指钱琴斋对学堂贡献大,也应该永远地被纪念。 贺寿而颂其功,最容易蹈寻常谀词套语,而张謇却借两人古人来作比况,既妙合身份,又不致浅显肉麻,这就是状元公的高明之处。 (作者单位:南通张謇研究中心) 下一篇我家百年颐生情/黄建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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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史钩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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